钢管架搭起来了，围着那未完工的楼房，像是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。工人们在上头攀爬，远望去，竟如蚂蚁缘槐一般。
那钢管架上的工人，向来是不被看见的。路人走过，只道是寻常；住户开窗，又嫌其挡了视线。他们悬在半空，既不属于大地，也不及于苍穹，只是机械地拧着螺丝，铺着踏板。烈日下，钢管晒得发烫，烫得手掌起泡；寒风里，铁管又冻得粘皮，粘掉一层又一层。
我曾见一个老工人，在架子上颤巍巍地移动。他的背驼了，手指关节粗大，显是多年与钢管打交道的结果。偏是那日风大，吹得他像枯叶般摇晃。下面的人喊他下来，他却只管往上爬，嘴里嘟囔着："今天的工钱……"
翌日，那架子空了一块。听说是跌下来了，连人带钢管，摔在水泥地上。救护车来时，人已经"像一袋水泥般"没了动静。不几日，又有新工人爬上那位置，钢管架依然耸立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
人们终将住进这楼房，却无人记得那些曾在钢管架上跳舞的魂灵。
